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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的發展與評論的發展是相輔相成的,只有好的文學作品才有好的文學評論,只有好的文學評論才能推動文學的發展,這儼如一個有機的生態系統,是一個缺一不可的互維生態。文學在香港已經不受重視,那不用說香港文學,更遑論香港文學評論了;從現象來說,這個生態已慢慢步入一個嚴峻的困境,但仍有一些人無懼地向未知的將來前進,希望拯救這個似乎逐漸消亡的香港文學。

在邊緣中的暗角發光講座之始,主席吳美筠

首先感謝各位到場的香港文學愛好者,她指出香港文學在香港文化中

位於邊緣的位置,而評論是文學中的邊緣,可見香港文學評論是 「邊緣中的邊緣」。她認為文

學評論是推動文學最有效的方法,只有持之以恆地發表有關香港文學的評論才能有效促進香港文學發展;基於這個原因,她與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創辦了 「港人字講」這個網上發表平台,每星期發表一篇有關香港文學的評論,更廣邀年輕人投稿,希望為評論帶來更多新力量。為了使更多大眾了解及關注文學評論的重要性,學會決定於二○一四年十一月正式登記成立,並以 「香港文學的暗角」作為創會講座,宣布 香 港 文 學 評 論 學 會 正 式 成立。

文學評論現今確實置於一個被忽略的暗角,然而這暗角又是否從沒有發出光輝明亮的時刻呢?講者馮偉才對五十年代香港文學的看法給予我們思考的空間。

香港文學的黃金時代香港文學的發展在五十

至 七 十 年 代 是 一 個 輝煌、美好的年代,但背後

卻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政治、國際環境等因素。五十年 代 是 左 右 對 立 的 時代,不單是香港,整個

國際社會都陷入了意識形態抗爭的局面。美國為了抵抗蘇聯共產主義在世界擴散,投放大量資源於世界各地,特別是五十年代初期,麥卡錫主義在美國盛行,在美國本土不少左翼人士被清算。美國希望利用美元把一些西方的意識形態在世界傳播,而香港正是當時亞洲第一共產主義大國中國的窗口,美國為防止共產主義在亞洲擴散,投放大量資源於香港,其中一個就是 「綠背文學」,例如在香港創立《中國學生周報》、友聯出版社、今日世界出版社及亞洲出版社等,藉此把西方的意識形態植入香港,以抗衡共產主義。當我們面對文學與政治的關係,大部分當時的作者皆不認為受意識形態阻礙創作,以《中國學生周報》為例,文藝版確實沒潛藏

太多政治取向,但在其他版面中卻明顯看到其政治傾向。

當要評論文學作品的時候,我們不能忽視歷史環境的因素,因為作者身處時代的洪流中,受時代影響會渾然不覺,在審視香港文學時社會背景的因素往往被人所忽略。正因為香港處於特別的政治環境下,方能產生出獨有的文學生態。雖然不能否認當時的文學創作背後有着不單純的推動因素,但這些因素下暗角仍綻放光明,發展出香港文學的 「黃金時代」。

既然香港文學曾擁有一段璀璨的「黃金時代」,又因何淪落至如今

花謝凋零的景象呢?講者曾卓然就提出了一個有趣的觀點: 「香港文學被換取了」。

被換取了的孩子「換取」這概念是講者取自大江

健三郎的一部長篇小說《換取的孩子》,該作品以小說形式思考其導演妹婿兼好友伊丹十三自殺的因由 。 當 中 「換 取 的 孩 子 」(Changelings)源自北歐神話,大江健三郎在小說中就引用了莫里欺.

桑達克(Maurice Sendak)為這神話所畫的繪本故事《外頭那 邊 》 (Outside OverThere),姐姐為了安撫

哭鬧的嬰孩而吹奏號角,但卻因為專注演奏,令小妖戈布林有機可乘偷走了嬰孩,當姐姐演奏完畢,回頭一看發現嬰孩已被換取成一

具嬰孩冰雕。這故事在大江健三郎的小說中成為了核心的象徵,也是作者尋找自我的過程,這就是一個「換取」的由來。美好的東西被不知名的東西換

取,我們不知何時、如何被換走,是突然失去的事,因此我們需要「重尋」美好的事物,若把這概念

放到香港文學中,會發現香港文學彷彿是突然失去了光彩,在五十年代,雖然社會上有不同的政治勢力在角力,同時亦給予了香港文學與評論發展的空間,到了六七十年代,香港報業發展蓬勃,不同類型的報紙相繼出現,如《明報》,另外,年輕人也紛紛成立文社、出版文學雜誌,這種種皆可視為香港文學發展的高峰。當我們審視現在的香港文學與當年輝煌的文學年代相比,其本質是相同的,卻不知從何時起,香港文學漸漸被邊緣化,香港文學所擁有的寶藏正一點一滴地流逝,而這也就是 「換取」的過程。

曾卓然又指出文學評論可分為三種:一是給讀者看的文學評論,多是一種賞析性的評論,指出作品的值得欣賞之處,希望讀者閱讀佳作,或從作品讀出新觀點;二是給作者看的文學評論,可以是一種批評,批評它寫得好不好,或是一種宣言或指引,比如要大家去書寫一種新的風格,例如寫超現實主義、未來主義等等,帶有指引性;三是

給評論者的文學評論,可能會是學者、資深評論者的經驗之談,非常準確嚴謹,可是同時具有才情和個性,讀起來不使人覺得枯燥,如夏志清的《中國現代小說史》,就是非常重個人風格的文學史書寫,和今天的文學史寫法很不同。

然而,香港文學評論被換取了,生態系統破壞了,今天給作者看的文學評論,更加多是寫出來為作者「打氣」。給讀者看的評論,更加

多其實演變成宣傳稿鱔稿。而給評論者看的文章,更加多呈現的是一種板滯的狀態;把學術論文中的一些標準,誇張地放到文學評論中去了。現在生產的文學評論,很多時候出現一個情況是:除了寫作者看過那作品以外,別人根本不關心你在說什麼,潛在文學讀者看見這種評論就怕了。為什麼文學評論會演變成一種大家也覺得枯燥無味、不想去接觸的事?為什麼真正給文學讀者看的文學評論幾乎消失了,文學評論和文學讀者的距離愈來愈遠?文學評論者的筆就是神話中的號角,這號角很神奇,它能給予小妖空間偷走真正的香港文學,卻又能把被換取成為冰雕的香港文學救回來,要怎麼使用這號角全憑文學評論者的決定。

從院校式學習到回歸大眾既然香港文學已換取成冰雕,那

香港文學及評論的生存空間又剩下多少?另一位講者馬世豪嘗試解答這個難題。

香港文學伴隨着報業發展走上高峰,不少報章開設的文藝版和專欄成為了學習與發表文學及評論的園地,承載着那一代人所寫下香港文學的光輝一頁,培養出不少優秀的作家以及文學評論者。隨着經 濟 發 展 , 社 會 文 化 的 改變,在種種的因素下,媒體上文學生存的空間大幅刪減。香港文學的地位漸漸被各種新興流行文化所取代,香港文學要尋找生存空間,走向學院 看 來 也 是 一 個 不 錯 的 選擇。

講者提到在大學時期曾修讀 「香港文學」,以具系統的方法全面學習香港文學,包括香港文學的定義、早年作家的創作以至回歸前後的文學現象等,在當時(二○○五年)來說, 「香港文學」獨立成科的本地院校並不多,這可算是香港文學走向學院的重要階段。但在此之前,不少學者也努力推動香港文學評論的發展,如陳炳良教授編的《香港文學探賞》就收錄一九八五年以後在本港舉行的學術研討會上宣讀以香港文學為研究對象的十二篇論文,涉及不同文類和理論,是一本以嚴謹的學術方法研究香港文學的論文集。文學評論走進了學院找到了生存空間,卻出現了大眾觸不可及的距離。

近年,香港的文學評論又再熱鬧起來,隨着網絡的發展,不少喜愛香港文學的同好者紛紛建立網上平台,連結同好,出現了不少非院校式的文學評論園地,這可能是一個把香港文學評論再次轉型,拉近與大眾距離的契機。

講者又提到香港文學評論的發展應該善用網絡的媒介,善用新媒體如 Facebook、論壇甚至智能手機應用程式。透過開發手機應用程式建立一個整合不同文學話題的專業網上評論平台,引導文學評論的發展,同時吸納不同讀者的論述,讓評論不止於學院中人,更有不同層面的讀者評論,令文學評論得以普

及。另外,亦可把舊媒體的珍貴文學資料在網絡上加以保存,例如香港文學資料庫的文學平台,除了向大眾展示珍貴的資料外,更有助提高文學評論的深度。

上述的講者分別對香港文學評論的過去、現在與未來都提出獨到見解。除了文學評論本身的發展,將它置於香港整體的文化生態發展中,又有什麼特別之處呢?

西九推動文創年代講者小西就指出了香港正處於文

創年代,如 「西九」就是一個文化的象徵(Symbol),顯示出文化發展已被政府納入政策發展的一環,亦帶來了文化創意的轉向 , 文 化 也 變 得 「有用」。於現今的世代每日都有 形 形 色 色 的 文 化 活 動 進行,例如為人熟悉的大黃鴨、西九的 「M+」和自由野等,還有不同的視覺藝術、劇場等,使人感覺到香港的文化發展蓬勃。而社會上也愈來愈多商業機構,以文化成為商業上的賣點,如一些標榜藝術為主題的商場,這些現象是屬於全球轉向,並不單止於香港。那香港文化在全球轉向的風潮下應如何尋找出路?講者就以台灣為例提供了不少意見。

台灣的文化發展有兩個路線: 「文化產業化」與 「產業文化化」。文化產業化是指把一些劇場、視覺藝

術等與地方特色結合成為當地產業;產業文化化則是指一些商業組織,把文化元素融入其中,將文化消閒化,使文化融入生活。當這兩個

路線發展成功,則可建構出一個獨立的城市品牌,從而抵禦全球化下的單一性影響。

香港在推動文化發展上其實也與台灣的文化發展方向相近,文化發展看似愈來愈好,但內在仍有很多被忽略的部分,文學就是其中之一。相對奪目的視覺藝術、戲劇而言,文學的確來得內斂,獲得的政府資助也較少。文學處於弱勢,只可求變,例如與不同的媒體或商業機構合作、把文學貼近社會,讓更多人接觸文學等,文學評論也應朝着這方向發展。

編修文學評論集的弱勢香港文學的轉變是大勢所趨,而

文學評論更需要改變弱勢的困境,但文學評論是如何的弱勢,或許難以想像,講者鄭政恆則用了他編書的經驗作證。

大家也許以為文學評論出現最多的地方是報章雜誌,但講者卻確實地告訴大家,報章雜誌刊載文學評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文學評論出現最多的地方是作品的 「序」,其次是網絡專欄,如 「港人字講」,報章雜誌只屈居第三位。當文學評論集中在作品的 「序」,是一種不健康的現象。而網絡書評的冒起亦代表着虛擬世界對現實世界的影響力愈來大,愈需要重視。

講者認為二○一四年是屬於散文的一年,散文界發生不少大事:小

思、董橋停止了專欄寫作;大量的複刻文學出版;作家選集的推出;不同年齡群的作家也推出散文集,但卻缺乏了散文評論的文章出現。可見文學評論仍處身於積弱的暗角之中。

一棵植物得以茁壯成長,除了陽光和水份,良好的土壤更不可或缺,就如文學需要良好的環境來培育般。講者吳美筠就把香港文學發展比喻為有機種植。

文學評論發表的機會,只能寄生於寥寥可數的文學 「雜誌」,未能開拓成風氣,尤其針對香港文學的評論發展滯後。這些傳統雜誌大多

受資助才能苟延殘喘,近年或有熱心文青,開創較接地氣的文學雜誌,評論始終秉守在紙本出版的養殖場,長此下

去,香港文學評論又是否甘心寄人籬下了此殘生?香港文學 評 論 需 要 的 是 種 植 的 土壤 , 使 其 有 充 足 的 生 長 空

間,可惜現時的文學生態卻沒有給評論所需的土壤。

善用網絡創造評論養殖場Media is a message,網絡改變世

界的思考模式,它提供的即時性、能動性、廣泛性,以及文字空間的彈性,着實使未能暢論的民間評論達人不得不上載以為快,網絡這第三媒體能迅速抓住閱讀的眼球。文學評論應善用網絡世界的優點,發展出一個評論養殖場,提供文學評論所需的土壤及空間。

講者自二○一四年一月自資闢開「港人字講」這個網絡評論空間,

寄養於一○一藝術新聞網,既是無償寫作,也要求專業的編輯工作,投稿者更要露 「真身」,以評論的文責負擔抗衡網絡的虛擬隱藏,意想不到的是,創辦編輯遇到優秀的青年評論人與評論新生代,當中有作品更讓編輯青睞,結集成書出版;當然專業藝評人出手相助也起了示範作用。事實上,在這隨寫隨貼,人皆作者的世代,如何由網絡回歸紙本是將要面對的挑戰。透過專業編輯的把關,挑選優質的網絡評論印刷出版,藉此創造出良好的文學生態。當代的閱讀人口和生態已全面在城市中受即時網絡和撥讀文化所覆蓋,要維持香港文學的有機性,評論不可或缺。

在香港經營文學本已是一件困難之事,更何況是文學評論呢?但在香港的整體發展,文學和評論又是

不可或缺,但仍缺乏有效的方法去推動這兩方面的發展。文學評論作為 「香港文學的

暗角」,是一個不顯眼卻十分重要的角色。最後以也斯

《給苦瓜的頌詩》的結尾來寄語香港文學評論學會:

不隨風擺動,不討好的瓜沉默面對。這個蜂蝶亂飛,花草雜生的世界裏。

(本文圖片由香港文學評論學會提供。作者吳廣泰是香港公開大學中文系碩士,現為香港公開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院導師。張麗儀是香港公開大學中文系碩士,曾任電視編

劇及撰寫兒童廣播劇本。)

明報特輯部製作

明藝 主編:潘耀明 編輯:張志豪 逢星期六出版 2015 . 01 . 31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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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十 七 期

特輯

編按:香港文學評論學會於今年一月十七日(星期六)在尖沙咀商務書店舉辦了一場名為 「香港文學的暗角」 講座,是次講座主要探討香港文學和文學評論在當前的情況,以及審視以往在香港的角色和發展。講者有香港文學評論學會主席吳美筠,其餘按發言先後次序包括:馮偉才、曾卓然、馬世豪、小西(鄭威鵬)和鄭政恆,以及主持人曲飛。本版特闢專頁報道,讓讀者綜覽當日談論內容。

香港文學的暗角——香港文學評論學會座談會紀實 ●吳廣泰 張麗儀

▲吳美筠論香港文學評論的生存空間。

▲馮偉才論五十年代冷戰時期香港文學的暗角。

▲曾卓然談香港文學評論的走向。

▲馬世豪談香港文學的學習史及評論學習史。

▲小西談文創年代的香港文學。

▲鄭政恆談香港文學評論近年生態。

▲講座當天座無虛席,人數逾百,場面熱鬧。

▲六位講者與主持人合照,(左起)小西、鄭政恆、馮偉才、吳美筠、曾卓然、馬世豪、主持人曲飛。

最近,曾由趙少昂教授擔任永遠名譽顧問,創立體國畫的胡昌碩老師為永遠名譽會長的至善畫會,在香港文化中心展覽館舉行了第九屆會員作品展。連日來觀眾如潮,賞畫評畫的人絡繹不絕。至善畫會每兩年舉行一次畫展,經過十九年的努力,終於開花結果。除參展的會員年齡分佈甚廣,由二十多歲至九十一歲之外;作品也極富個性,頗具後現代特色。

一九九六年,在畫會第一屆展覽會中,胡師曾向《明報》記者解說,為何以 「至善」兩字作畫會名字?他們並不是以為自己的作品已達 「至善」的境界,而是師徒互勉,以竭力追求 「至善」的境界為目標。

去年初,胡師以九十一歲之高齡辭世,學生們十分懷念恩師的教導,決定不放棄,續辦第九次的會員書畫展,報答恩師的教誨。

不一樣的教誨胡師門生有本地青年也有外國人士,

不少散居海外,設帳授徒多年。回想自己雖沒有正式拜師門下,只屢隨外子吳健森上老師家看畫;但老師早已把健森視作兒子,把我視作他的媳婦了。而他真正的賢婿劉榮佳牧師,賢媳梁釋婉女士也是他真正的學生。胡師愛才,教導門生全無保留;常把未完成的大畫展示,詳盡地逐點分析。他坦言,世上少有畫家拿未完成的大型畫作給人看,但

他堅持這樣做,主要是藉巨製把布局、用筆、渲染等方法,詳細論述,讓學生更徹底了解畫道。

與其恩師少昂教授一樣,胡師強調寫生的重要。 「不要拍相片回來照着畫,要在現場仔細觀看,然後用筆勾勒景物的姿態出來。大自然本身的構圖極美,如何領略到、如何表現,就從寫生開始……」六十年代,健森還在培正中學念書的時候,即隨胡師寫生。他們最常去的是元朗的荷塘。 「現在都沒法再見到這些大片大片的荷塘了!」健森唏噓。

滄海桑田,一剎那,老師已離開了我們!惟他的教誨與音容笑貌,永在我們心中!

不一樣的突破閒話家常時,胡老師曾憶

述最初創 「立體國畫」的時候,趙少昂教授厲聲斥責︰「立什麼體?」胡老師不敢強

辯, 「我只是繼續拿畫上老師的家,繼續向他請教;彼此不斷交流、討論、改進。趙老師時而點頭,時而微笑。終於,他為我題字︰ 『胡昌碩立體國畫展』。那年是一九七七年。」

胡師的立體國畫,是經得起考驗的作品,而不是標奇立異,故獲得恩師的認同。惟他若沒有四十至七十年代奠下的傳統嶺南畫作根基,不可能有七七年的獨創。胡師的畫論不多,看來似乎道理簡單,就是中國畫要向前走一步,必須講求寫法和構圖上的創新,不宜抱着中畫不能用西洋的透視及立體法來表現的觀念。國畫也可以在寫景、描物方面表現出立體效果。例如不論前物後景或前景後物,均可色彩分明;近的用鮮色或深色、遠的用淡色。光暗的對比也須明顯,無論寫花鳥魚蟲、駿馬獸禽,以至崇山峻嶺,也要有層有次。至於傳統的留白改為全紙用色渲染,使景物襯托更

佳;另一好處是畫紙不易因年日久遠而氧化變黃。在裝裱方面也有 「鏡框式」的新法,例如,左右兩邊淺色,上下兩邊深色,使作品更立體。若謂趙師的嶺南國畫早已達到 「將宇宙間生物轉化為紙上的藝術」(語出自劉奇俊《趙少昂的藝術風格》,下句同);復給人 「真實的感覺和美的感染」,則胡師的立體國畫,是要求從光影中搜羅萬物的氣韻與寬宏大度。胡師著名的木棉聯屏、殘荷月影、牡丹百鳥、濁水錦鯉、林嶺飛

鷹;山水畫中的黃山、丹霞、桂林象鼻,及至

後期三十多呎長的 桂 林 山 水 等等,都是傳世佳作。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經濟起飛,胡老師

的作品也 「走遍世界」。在沉重的

教學生涯,在愛妻、慈母相繼離世的二十幾年間,他帶着新創的立體國畫,

向歐美、東南亞、台灣與內地的知音傳遞新信息︰ 「國畫,是可以這樣寫的!」

「然而創新也要先打好基礎,千萬別用墨潑潑,用筆掃掃,將顏料塗滿紙張,便稱新創!」胡師教學絕不苟且。筆者旁聽胡師的分析,即憶起另一書畫家趙戒堂老師,在浸會學院高級書法班教導我︰ 「不可在初學時便寫草書,卻要從楷書入手。寫好了,再練隸書。王羲之是工於隸書,才寫行與草的。隸書就是練骨力的基本方法。沒有骨力,得其外表,絕不可取。不少人的書法第一眼看去,似乎很了得;看清楚,欠缺了骨力;不算是好!」

在馬來西亞的怡保開始,胡師創出了

個人風格的作品飛揚天下。七八年在加拿大沙省路力齊拿大學個展;同年新加坡美術博物館個展;八○至八三年再在馬來西亞的吉隆坡及怡保展出;八七年在台中文化中心辦個展;九一年在澳洲墨爾本美雅畫廊辦個展……一連串展出令人對嶺南畫派有嶄新的看法與體驗。

不一樣的師徒趙少昂教授對這位入室弟子的成就也

異常高興。 「兩人的師生情誼始自一九四七年」。胡師曾憶述︰ 「四五年抗戰勝利,我在妻子的家鄉新會縣立第三小學教書;四七年在江門蓬江中學任教,即在周末乘船去廣州跟趙老師習畫。晃眼幾十年。」後從廣州到香港,胡師一邊工作養家,一邊寫畫,從沒停止。繁重的小學校長職務,沒有影響他的藝術心。

九○年代中期,趙師年屆九十,體弱入院多時,胡老師帶同弟子常去探望。健森和我也曾隨伴往法國醫院探望趙師。胡師是每周必去,且不止一次。趙師雖卧多時,但頭腦精明,胡師邀請他擔任與學生同創的 「至善畫會」為永遠名譽顧問,他首肯了。於是,一九九五年,畫會正式成立。從九四年冬向政府登記為註冊社團,到第一屆畫展於九六年四月十八日舉行,不過是年餘時間。顯見胡師魄力非凡。

不一樣的要求胡師知道年輕人熱情衝動,惟往往不

能持之以恆;故畫會的工作是鼓勵會員精益求精,且經常彼此切磋鑽研。每兩年畫會即辦師生展覽;平時不停寫生。此外每年也辦春茗雅集。大伙兒趁春暖花開的日子聚舊寫畫寫字。 「單來吃喝,有什麼意思?人人都要提筆寫畫,才算是雅集。」胡師說這話時異常嚴肅,令我們有點鬆散的 「新春聚聚」心情收斂起來;快快聽話!

如是者,我們不敢為肚腹而參加春茗,乃為切磋畫藝而去。後來,發現春茗的日子很近胡師生辰之日,所以我們也預備好生日蛋糕或壽包,替他慶生。而老師在每次書畫展和春茗聚集之中,看見大伙兒的畫藝漸有進步,喜悅之情也溢於言表。

胡老師為了在理論方面的知識也能傳遞給學生,於是執筆為文;多在報章及至善畫會的展覽畫冊中刊出。文章提醒我們,有嶺南畫的深厚根基之後,還要有創新精神,國畫才會有生命力。他自己身體力行,創了立體國畫。對後學來說,將來可能是抽象國畫也未可料。「有了扎實的基礎,將來發展出什麼派

別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國畫要承傳,也需向前多走一步。」胡師常勉勵學生不要因循苟且,要面向未來。

趙大師及胡大師畢生堅持於畫藝方面創新之餘,更長期付出心血教育後學,誨人不倦。他們對學生關懷備至,乃良師益友,領着學生走不一樣的藝術之路,正是一代畫師的典範!

(作者是香港作家、填詞人、書畫藝術愛好者。)

不一樣的畫藝,不一樣的師徒——緬懷胡昌碩老師

明藝 主編:潘耀明 編輯:張志豪 逢星期六出版2015 . 01 . 31 星期六 D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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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訊

●陳中禧

人物專題

《明藝》前期內容可瀏覽:

編按:胡昌碩,生於一九二三年,卒於二○一四年三月,原籍廣東番禺。居港現代嶺南派著名畫家。師承嶺南派國畫大師趙少昂。胡擅用嶺南畫派的渲染、抹筆及撞粉等方法,並藉國畫之透視、光暗等營造出立體的氣氛。七十年代初於香港首創 「立體國畫」 ,並成立至善畫會,積極弘揚嶺南國畫新風。二○一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至二十八日於香港文化中心展覽館,胡氏門生續辦了第九次會員書畫展,作者因此再生懷念之情,特撰文致意。

▲胡昌碩立體畫作《深山》。〔作者提供〕

▲胡昌碩立體畫作《游魚歡樂慶團圓》。

〔作者提供〕

一一切放棄之前,在腦海裏築橋;

修搖搖晃晃的草屋。如若每愛一天多一點兒;則每臨大事便有圓覺有善定有俠氣。修為,堅持,默守便日增不輟……陰冷天,詭異夜色;更加讓我性情微微有求醉感的露台之上,困鬥乃至掙扎切切之心,強健飛翔。

怎麼了呢近日裏心老是在勺子上溜來溜去大風暴下也面無懼色有人,心被人挖走一大塊兒現世也就安穩不了幾日荒野,圓滑並新鮮再就是大部分不錯點兒的部分呢那還叫荒野麼那誰誰誰,那誰誰誰還在找尋自己的拋屍之地繞生,懼死終在矯情

二不趕路,感受路,任何發生在身

邊的事情,我都會看作是對我戲謔的邀請。原本我就長不了大的心,也注定會與童話一起成為風景

不趕路,感受路,任何發生在身邊的事情,我都會看作是對我戲謔的邀請。原本我就長不了大的心,也注定會與童話一起成為風景……晨風,會捲起我老家的封門大雪麼,我又會怎麼膩歪,怎麼得瑟,怎麼壞笑的呢,呵呵。什麼都是,可又不一定是喔,淺相遇,淡相守,最好

(作者是業餘詩人。)

創作園地

詩兩首 ●獵獵歡子

文人軼事

●沈西城簡而清不怕死說也奇怪,每看到賽馬,總想起專欄作家八哥簡而

清,他也是香港最著名的馬評家,懂馬卻不賭。他說「我不賭,只是喜歡研究馬!」跟他相類的人物尚有

張福元,也是只看不賭。六十年代,八哥已是馬場常客,看晨操、做紀錄,同學小鍾是他助手,每日紀錄做好,分發各報章,換取酬勞,然後握管為幾張報紙寫馬經,可以說八哥的財富有泰半來自馬場。本應生活無憂,不幸有個活寶弟弟簡老九而和,九哥好玩好鬧,揮霍無度,葉公靈鳳之子大偉為盡朋友情誼,借予信用卡一張往旅遊,歸來爆了卡,沒錢還,只好由

八哥清償。類似這樣的事件,罄竹難書,有人勸八哥,回曰: 「我不能不管他,我只有他一個弟弟!」八哥長期獨身,聽說跟要照顧九哥有關。八哥精賭術,發明五人麻將,我籌備電影,要拍奇牌,商諸八哥,不消兩天已交貨,的確是奇牌,因知不能跟八哥打牌,必輸。八哥晚年初作新郎,為健身吃人胎素,人勸之,不屑曰: 「怕什麼死!我老了,只要快樂!」他就是帶着快樂離開這個可詛咒的世界!

(作者是香港作家。)

▲胡昌碩老師(前右), 與學生吳健森(前左)、楊日成(後左)、郭達潮(後右)時常寫生及茶聚。

〔作者提供〕

中國文化院辦戲曲文化沙龍

二○一四年,中國文化院於香港和內地舉辦了一系列論壇與沙龍,包括: 「儒釋道融合論壇」、 「兩岸四地文化沙龍」、 「中華國學論壇」、 「中醫養生」和 「茶文化」,以及出版的學術期刊《國學新視野》三周年誌慶,極積 「弘揚華夏文化和諧世界文明」,並取得美滿成果。

二○一五年二月六日,將專函邀各界專家、名人參與中國文化院主辦,錦園協辦之春茗暨 「中國戲曲經典欣賞文化沙龍」,共同慶賀過往一年之佳績,並答謝各方的支持。該會特邀廣東星海音樂學院著名音樂教授袁東艷女士、著名平喉星腔粵劇藝術家何萍女士來港,講解中國戲劇知識並以小劇場形式表演經典選段,包括粵劇、崑劇、京劇、評劇、黃梅戲、客家山歌、歌劇等,感受中國傳統戲劇的魅力,緊密維繫人情與文化意韻。

▲晨風,會捲起我老家的封門大雪麼? 〔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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