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追逐學海無涯的凡人「倘若每一思念，每一渴望，每一充盈

苦難的心跳都是存在，那麼，多少次的短暫

而永恆的經驗，我已活過，多少次的死亡，

多少次的重生。你是遠赴天邊的西風，我是

那鷹追趕希望，你是智慧，我是以有涯逐無

涯的凡人，擲滿懷信仰的一生於真理的等

待。」方思這首「給」道出了尉天驄先生對

生命的困苦與不懈的追尋探索。

人窮盡一生都在尋找問題的解答，「多

少人在追尋那解不開的問題，多少人在深夜

裏無奈的嘆息，多少人的眼淚在無言中抹

去。」尉先生為了覓得真理，不畏荊棘滿途，

像是追逐學海無涯的凡人，飄飄蕩蕩卻堅定

地挺直肩脊向前駛去。我們從小就望著這片

一望無垠的學海，但有多少人可以無畏海上

的烈日、狂風及暴雨，乘著一葉扁舟到達海

的另一頭，找到名為真理與良知的寶藏。

貳

我與尉天驄先生的對話《荊棘中的探索：我的讀書札記》是尉

天驄先生自約民國七十年以來相關的文學評

論、散文與讀書心得的集合，各篇並沒有絕

對的關連性卻也可以體會先生對於文化與文

學的用心與關懷，透過文字，探討著亞細亞

的孤兒，一字一句反映出時代的變遷。

「經過了一波又一波的災難與奮鬥、痛

苦與成長、毀滅與重生，二十一世紀不僅是

每個人的一個新的開端，即就全世界而言，

這也是一個需要深度反省、思考，並且經由

反省、思考而付諸心的實踐的年代。」

一個人如果不能轉向內心，失去了精神

生命的追尋把這世界上的種種不幸和悲苦回

歸到自身，做澈底的反省與思考，如此他對

於悲苦的現實所做的反應便必然是麻木的。

民國四、五十年代年輕的族群為了填補內心

的空白，慣於用外地舶來的語言宣示自己的

在荊棘中遇到尉天驄

賴哲偉 ■臺北市政府警察局文山第一分局人事室　助理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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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小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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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 :「我們是失落的一代！」對照時下的年

輕人大聲疾呼：「我們是憤怒的一代！」但

我們有更時髦的說法，憤青 - 憤怒青年，我

們是不滿社會現狀而急於改變現實的青年。

我是二十好幾的青年，卻躊躇在康莊大

道，茫然失措的恐懼讓我們佇立不前，世界

的冷酷和社會的冷漠不斷的打擊著我們，浮

士德在垂老之年把生命出賣給魔鬼，然而有

什麼辦法呢，如果沒有這樣殘餘的空白和虛

無，生活不就留下一片蒼白，我們對現實產

生的無能為力，無力感轉化成憤怒，因憤怒

而發出的無聲吶喊，我們生於最繁榮的泡沫

世代，等我們成長時繁榮的門卻諷刺地關上，

如同陳文茜所說的，我們的生命得活從甜裡

生，往苦裡爬，這對於任何人性都不簡單。

「一個人唯有當他肯定本身具有至美、

至善之純潔之心靈，他才能在生活中具有不

可隨便被人侮辱、被物隨便汙染之尊嚴。」

這段自我沉思、與自己的對話後的焦慮、

反省，讓我想到「徬徨少年時」的辛克萊，

在每一個地方，由於真正對現在的責任而產

生的畏懼和對未來的途程而感到的茫然，於

是就在過去之中尋找自由和幸運，正如歐洲

哲學家黑格爾他說：「要想知道自己，需得

拋開自己；想要實現自我，須得犧牲小我，

投入社會。」人要不斷磨練才能提升，每一

個人的一生代表一條向他自己走去的路途，

代表一個在這樣一條路上走的努力，代表一

條路途的啟示，沒有一個人曾經整個完全發

揮他自己，可是每一人卻都努力要做到那個

地步，有的做得笨拙，有的做得明智，每一

個人都盡他的能力做去。

是的，生命沒有自覺就沒有力量，這種

生命的自覺，使得六十八歲的董澐開始了新

而有力的人生，在垂暮之年，他不再放浪形

骸，而是充滿生氣之態度，重新嚴肅而誠懇

地面對生活。

「當我們的現實生活到處充斥著飢餓的

民眾，貧富相差以千百萬計，而一般人民到

處都被剝削之時，我們鄭重其事地宣稱人民

『自由、生命及追求幸福』的權利完全平等，

又有何意義可言呢？當報紙、收音機及電視

完全為少數特權階級所獨佔、控制時，出版

自由與其他大眾傳播工具又有何價值可言

呢？當成千上萬的人找不到工作，成千上萬

的人面有鬱色時，追求幸福的自由與選擇職

業的自由又有何用。」

「自由自由，天下古今幾多之罪惡，假

汝之名以行！」羅蘭夫人這句話提醒任何世

代在追求平等自由時，那道不可逾越的禁忌

線。

檢視當今臺灣許多人持著自由的旗幟處

處搖旗吶喊，憤慨於找不到出口的人，很多

便轉向另一種以暴制暴、以惡制惡的方式來

面對這個世界，許多光怪陸離的社會案件層

出不窮，卡夫卡說，善惡之分的規定不能消

除。否則，血腥、冷酷、殘忍必將像瘟疫一

樣傳遍世界，而人之活與死，也必將比狗豬

不如。

現今臺灣的自由主義者，要不就屈服於

權勢，過一種像卡夫卡所說的狗的生活，要

不就心理作一種逃亡者，一個國家和民族如

不從自己民族的歷史和現實去尋求出路，照

抄的其他國家的發展路線，放棄民族主義的

自由主義者，只是變成了偽自由主義者。

「當我們在生活中有所感、有所悲、有

所關懷、有所感嘆、這就會使人在枯躁的生

命中有了更高的追尋，即使尚未開始就已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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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在生命中也是一次難得的駐留。」

詩人席慕蓉是我鍾愛的女詩人，「一棵

開花的樹」讓許多莘莘學子追隨她在佛前求

了五百年，但我更鍾愛她的「抉擇」- 假如我

來世上一遭，只為與你相聚一次，只為了億

萬光年裡的那一剎那，一剎那裡所有的甜蜜

與悲淒，這些詩集伴我度過懵懵懂懂的少年

時期。

生命是不停追尋的過程，完篇後不知寄往

何處，當我們對生命的迷惘，有了難以擺脫的

尋常，人生的無奈，有時反而成了一次美的淒

涼，留在心上，成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概和惋

惜，如同王國維談的人生的三個境界，由「昨

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的曲

高和寡，「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的勇往無悔到最後終能「眾裏尋他千百度，回

頭驀見，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

參

走出荊棘後的沉思張居正說：「學問學問，必須既學又問，

知了知了，不可一知就了。」讀書能吸取前

人的知識與歷史的經驗，增添自身的知識與

涵養，能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

如玉」的味道，浸淫在「讀書之樂樂何如？

綠滿窗前草不除」的樂趣。尉天驄先生說，

這本書是他在幾 10 年經歷後回頭看當年的幼

稚狂妄，重新編排改寫而成，我甚是佩服尉

先生的博學與追求真理的良知，尉先生所努

力的，是擺脫過去數十年來綑綁他的，似是

而非的一些思想、一些觀念、一些意識形態，

從人間平凡的庸言庸行中體認人所共同的善

良，然後學習以超越自我的立場來省察自己。

生命沒有自覺就沒有力量，西方思想家

教人兩條增進智慧的道路，一是與人作心靈

的溝通，一是單獨沉思。每天處在庸庸碌碌

的工作讓我們容易變的茫然，變成一臺不帶

感情的機器，我們忘記了溝通與沉思，雖然

我們能夠互相瞭解，可是我們每一個人卻只

能夠向他解釋他自己。人要不斷磨練才能提

升，當我們經過掙扎、奮鬥、提昇，可以變

成另外一種人，普遍來說這種人知道何者該

為，何者不該為，現今臺灣社會出現許多亂

象，兩黨政治的鬥爭批判、貧富差距不斷的

拉大、自由主義遭到有心人士不當曲解使用

，許多人僅僅為自己所欲，強調這是「解放

自身」，但「解放自身」不是「只要我喜歡

，有什麼不可以」，不是任性，不是放縱，

而是自我克制，自我磨練，我想這就是所謂

的人有所感，而有所知；因有所知，而有所

悟；因有所悟，而有實踐的的具體展現吧！

命運本身充滿了許多不同的結果，每一

個階段，我們都在尋找自己的方向。也許，

經歷過後，我們還是一樣平凡、仍舊一事無

成，但若不用盡全力去活一次，也就枉費來

這一遭了。如同「徬徨少年時」裡的辛克萊

摸索自我後說：「每個人只有一個任務 - 去

尋找到達他自己的路，去完成內心的確實性，

去摸索著自己向前進的途程，不管會走到什

麼地方。」尉天驄先生的「荊棘中的探索」，

讓我瞭解，在荊棘中，真理有何等昂貴的代

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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