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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痞客邦醫族 > 文╱馮鈞瀚 醫師 實還是沒真正明白自己,小倩離開的那一 個晚上,為什麼沒哭。 在這高空上,我靜靜地凝望著有些流動, 而微微反光的風景。 飛機從昆明起飛不到一小時,連綿不斷的 深山老林,滿眼都是化不開的濃綠。瀾滄江出境 後就是湄公河,號稱東方多瑙河,而西雙版納就 是雲南向南亞開放的窗口。高度下降了,炊煙裊 裊鱗次櫛比的傣家竹樓在青碧的田野間,仿佛就 這樣悄悄佇立了千百年,像顆璀燦的明珠,神 秘、古老、多情地鑲嵌在西南邊疆。 下了機,一位俊朗年輕公安,問了問我的 身份,客氣地說:「馬大夫,這邊請…」。走出 公務門,一位美豔的女公安似笑非笑,帥氣地 向我敬了個禮,我狐疑地望著她,這麼正的警 花是…啊!是蔓蘿。原來這才是她的真正身份!想 起在南投茶莊的旖旎光景,我不禁臉上一熱, 這時見她也是臉上酡紅。四目交會好不尷尬, 卻又有說不清的異樣感覺。那位男公安的大紅 布肩章像個指南針,時不時揪著她看,這位石 榴裙下仰慕者,要是知道我亵瀆過她心目中的 女神,大概會用紅星一槍斃了我吧! 在一路棕櫚、芭蕉、鳳尾竹的風情畫卷 裏,我們驅車前往景洪城西側的熱帶作物研究 所。這是個占地數百畝的科研基地,薈萃了熱 帶、亞熱帶植物精華的物種銀行。門口成叢盛 開的熱帶蘭花,花形奇特地抽出一枝枝開成巴 掌大的環圈,還飄著一股濃烈的奶腥味。一旁 橡膠林裏頭隱隱閃現出幾個墓碑殘敗的身影, 橡膠林是文革時代的「知青」所種。當年,許 多知青都將碑上這句話抄寫在筆記本中:「我 們的事業並不顯赫,但將永遠存在;面對我們 的骨灰,高尚的人們將灑下熱淚。」反映了當 年的迫害和黑暗,讀來令人感傷無比。 西雙版納是人類種植茶葉最早的地方,當 地猛海縣野生古茶王,高十多公尺,直徑超過 一公尺,樹齡已有 1700 餘年。這裏也是普洱茶 的真正產地,其中最有名的女兒茶是則是取于 穀雨後,由六大茶山未婚少女採摘,茶菁先放 入少女懷中然後再放入竹簍中…。 琥珀色的茶水從壺中汩汩流出,香氣裏, 她倚著窗,一邊啜茶,一邊壓低了聲音說話。 「我們調查過,你是他這兩年唯一有電郵連 絡的人,所以才千里迢迢請你到這兒,為的是 勸勸你堂哥,把他的高新技術用在正途上。」 我不迭心中叫苦 :「其實通 e-mail 是因為幫 忙安排叔公的身體檢查,堂哥當年連叔公都勸 不動了,那會聽我的。」 「你堂哥兩年前來到這座研究中心當上主 任,中科院領導不批准他的基因改造計劃,還 說他是個瘋子之後,便人間蒸發。現在才知 道,他和金三角的大毒梟合作,掌握了關鍵的 基因改造技術,可以經由茶樹製造出各種植物 成分,包括毒品!」 原來我當初飲用的不是泡了毒品的茶,而是 本身就是基因改造過的茶 ! 我想像著,若是印度 大吉嶺或是阿里山全部種滿混了有毒基因的茶, 那是何等的恐佈!難怪兩岸會這麼重視這件事。 「我們的人不久就會找到他。」說著說著, 蔓蘿領我進入一間走道盡頭的小房間。我咕噥 著 :「堂哥雖然自小就和我感情很好,可也好幾 年沒見面了…」。接下來我就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蔓蘿軟綿的雙唇已經貼了上來,呵出火焰 般的熱情,連丁香都暗渡過來。 作者簡介 馮鈞瀚 醫師 現職:新莊區沈耳鼻喉科服務 醫師 興趣:閱讀,作品曾入圍溫世 仁武俠小說獎 < 痞客邦醫族 > 杏林武俠夢之茶醉(下) 77 March 2012 第14期 Life of New Taipei City Medical Association

杏林武俠夢之茶醉(下) - ntcma.org · 「想不想在這兒重溫舊夢,這間密室沒人會闖 進來。」說著如花開般輕解羅衫,這場景極其 誘人,她滑到桌沿,雙腿凝脂如兩道白瀑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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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杏林武俠夢之茶醉(下) - ntcma.org · 「想不想在這兒重溫舊夢,這間密室沒人會闖 進來。」說著如花開般輕解羅衫,這場景極其 誘人,她滑到桌沿,雙腿凝脂如兩道白瀑瀉

< 痞客邦醫族 >

文╱馮鈞瀚 醫師

其實還是沒真正明白自己,小倩離開的那一個晚上,為什麼沒哭。

在這高空上,我靜靜地凝望著有些流動,而微微反光的風景。

飛機從昆明起飛不到一小時,連綿不斷的深山老林,滿眼都是化不開的濃綠。瀾滄江出境後就是湄公河,號稱東方多瑙河,而西雙版納就是雲南向南亞開放的窗口。高度下降了,炊煙裊裊鱗次櫛比的傣家竹樓在青碧的田野間,仿佛就這樣悄悄佇立了千百年,像顆璀燦的明珠,神秘、古老、多情地鑲嵌在西南邊疆。

下了機,一位俊朗年輕公安,問了問我的身份,客氣地說 :「馬大夫,這邊請…」。走出公務門,一位美豔的女公安似笑非笑,帥氣地向我敬了個禮,我狐疑地望著她,這麼正的警花是…啊!是蔓蘿。原來這才是她的真正身份!想起在南投茶莊的旖旎光景,我不禁臉上一熱,這時見她也是臉上酡紅。四目交會好不尷尬,卻又有說不清的異樣感覺。那位男公安的大紅布肩章像個指南針,時不時揪著她看,這位石榴裙下仰慕者,要是知道我亵瀆過她心目中的女神,大概會用紅星一槍斃了我吧!

在一路棕櫚、芭蕉、鳳尾竹的風情畫卷裏,我們驅車前往景洪城西側的熱帶作物研究所。這是個占地數百畝的科研基地,薈萃了熱帶、亞熱帶植物精華的物種銀行。門口成叢盛開的熱帶蘭花,花形奇特地抽出一枝枝開成巴掌大的環圈,還飄著一股濃烈的奶腥味。一旁橡膠林裏頭隱隱閃現出幾個墓碑殘敗的身影,橡膠林是文革時代的「知青」所種。當年,許多知青都將碑上這句話抄寫在筆記本中:「我們的事業並不顯赫,但將永遠存在;面對我們的骨灰,高尚的人們將灑下熱淚。」反映了當年的迫害和黑暗,讀來令人感傷無比。

西雙版納是人類種植茶葉最早的地方,當地猛海縣野生古茶王,高十多公尺,直徑超過

一公尺,樹齡已有 1700 餘年。這裏也是普洱茶的真正產地,其中最有名的女兒茶是則是取于穀雨後,由六大茶山未婚少女採摘,茶菁先放入少女懷中然後再放入竹簍中…。

琥珀色的茶水從壺中汩汩流出,香氣裏,她倚著窗,一邊啜茶,一邊壓低了聲音說話。

「我們調查過,你是他這兩年唯一有電郵連絡的人,所以才千里迢迢請你到這兒,為的是勸勸你堂哥,把他的高新技術用在正途上。」

我不迭心中叫苦:「其實通e-mail是因為幫忙安排叔公的身體檢查,堂哥當年連叔公都勸不動了,那會聽我的。」

「你堂哥兩年前來到這座研究中心當上主任,中科院領導不批准他的基因改造計劃,還說他是個瘋子之後,便人間蒸發。現在才知道,他和金三角的大毒梟合作,掌握了關鍵的基因改造技術,可以經由茶樹製造出各種植物成分,包括毒品!」

原來我當初飲用的不是泡了毒品的茶,而是本身就是基因改造過的茶 ! 我想像著,若是印度大吉嶺或是阿里山全部種滿混了有毒基因的茶,那是何等的恐佈!難怪兩岸會這麼重視這件事。

「我們的人不久就會找到他。」說著說著,蔓蘿領我進入一間走道盡頭的小房間。我咕噥著 :「堂哥雖然自小就和我感情很好,可也好幾年沒見面了…」。接下來我就說不出話來了,因為蔓蘿軟綿的雙唇已經貼了上來,呵出火焰般的熱情,連丁香都暗渡過來。

作 者 簡 介馮鈞瀚 醫師現職: 新莊區沈耳鼻喉科服務

醫師

興趣: 閱讀,作品曾入圍溫世

仁武俠小說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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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武俠夢之茶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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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馬 !」她拉攏窗簾,甜甜膩膩地說道 :「想不想在這兒重溫舊夢,這間密室沒人會闖進來。」說著如花開般輕解羅衫,這場景極其誘人,她滑到桌沿,雙腿凝脂如兩道白瀑瀉下,映著黑玉石般的長髮。近乎象牙白的光滑肌膚,偶可見到很淡很淡的青色靜脈,這才是西南最危險的山水啊 ! 她婀娜起伏的上半身只剩下一張識別證微微伏動:刀蔓蘿。

姓刀,讓我想到刀白鳳,天龍八部裏段正淳的正室,就是傣族,以前又被稱作擺夷族的美女。我要是像段正淳風流處處,難保下場不會和他一樣淒絕。愛情天平的支點總是不在中心,稍作移動,一切就在傾斜與覆滅之中,就像醫院裏有不少已婚醫師因外遇女子而弄得灰頭土臉。

我還想保有一絲愛情的任性,不管她知不知道,我情願為她拒絕誘惑。就學學段譽吧,至少不要再對不起小倩一次 ! 因此,我在最後關頭克制住即將潰堤的綺念,放下已伸出去的手。

「對不起,蔓蘿,把衣服穿上吧 !」 「你不喜歡我 ? 我不及她美嗎 ?!」 「不,論美貌,小倩還差你一些。我也很喜歡妳,只是,只是…」 「你還深愛著她?」我點了點頭。

「小倩妹子,你…贏了。」閃過一絲不豫,瞬間又安詳了下來,蔓蘿似有些氣餒,又有些感動。

濃郁的依蘭花香氣飄過,小倩笑吟吟的走進來,纖腰翹臀,身著鮮豔筒裙的傣家婦女裝扮,真耶 ? 幻耶 ? 她沒有開口,望著我的眼神澄澈,而溼濡的淚花泅在眼尾。她胸前綴著銀飾亮閃閃的,讓我有些暈眩,我知道自己始終沒有找到遠去的方式。或許,我知道為什麼沒哭,我覺得和她一定會再相遇。 原來小倩就在這間偵訊密室旁,透過單面鏡看到了整個過程。蔓蘿竟把小倩也請來,這場戲也演得太大膽開放了吧,不知這多情的擺夷女子心裏究竟想些什麼,而我又交了一次好運!

「時候還早,你們這麼久沒見面,一起去春歡公園玩吧 !」蔓蘿說道。 「啥 ? 那個春…歡…」我紅著臉說, 「不會吧…」我心中暗想 :「難道西南民族開放如斯,把公園當摩鐵 (Mo-tel),但知我者實為蔓蘿啊!」。 蔓蘿忙解釋道:「“春歡”是傣語,意為“靈魂之園”,是西雙版納史上的宮廷花園舊址,位於瀾滄江與流沙河交匯處的曼聽寨邊。」還好沒說出我的想入非非。就在這時,好幾個公安狂奔了進來。

「頭兒 ! 找到馬主任了 ! 在橄欖壩子附近 !」

「快,一起過去!」從景洪出發,逆水而上至虎跳石,江水洶

湧澎湃,江面卻已漸漸收縮,最窄處僅 20 公尺左右。

上岸走了幾里,山腰底下是湍急的河水和嶙峋的亂石,而周遭熱帶雨林濃蔭蔽天,婆娑綠色頓時迷惑住了我的雙眼,蔓藤盤根錯節,分不清楚哪些是枝葉,那裏是天空,哪個是自己,地下厚厚地積著一層枯枝敗葉,走來踉蹌又沙沙作響,隨之被巨大如虯龍的板根截斷去路。

突然間四周的蟲鳴聲一下子都收住了,整個天地間都瀰漫著一股詭譎的靜謐。這些公安都不是初出茅蘆的青頭魚,剎那間已感覺不對,連忙四下散開。拿起槍枝警戒。

一排箭雨射來,我們像獵物被收拾、被殺戮,腥羶殘酷的過程如無聲的電影般上演,看來來神並不站在我們這邊。我的記憶停滯,看見自己的傷口像被異形寄生般,先是起了紅疹塊,腫脹熱痛接著漸漸蔓延,然後像壞掉的荔枝殼般發黑。接著是堂哥那張深邃的臉,長長的睫毛,蓄了些鬍子的他看來十分憂鬱。他披著防箭的牛皮大毛氈,塞了一把香草在我手上,一言不發地騎上野象走了,那也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之後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在一陣心悸之後我便失去知覺。

對付我們的正是大名鼎鼎的箭毒木,又稱見血封喉木。含有弩箭子苷、見血封喉苷、鈴蘭毒苷等多種毒物。據說凡塗上其汁液的箭射中人畜,上坡的跑七步,下坡跑八步,平路跑九步就必死無疑,當地人稱為「七上八下九不活」!

恍惚之間如一場虛擬線上武俠遊戲,小倩、蔓蘿被關在百毒門的密室裏。我一關又一關地破著,用鍵盤密技消滅各式各樣暗黑妖獸和武士,正要推門進去,百毒教主閃爍在黝藍螢幕裏,巨大幽深的影子出現,露出森然可怖的鬼爪擋住我,我知道這關硬闖是過不了的。

兩絲紅線飄然而至,傳到我手上,很熟悉的感覺,像是醫學院的實境考試。百毒教主說話了 :「本座今日就給你個機會,要是你隔空把得出病人的脈象,是那一條經絡受損,就饒你不死!嘿嘿,還有那採補之術…一併賜給你…」

我沒再聽下去,閉上眼,全心去感受絲線上小小的脈動。把了一會兒,覺得右手寸脈洪大,那便是肺經受損了,這麼簡單,根本是送分題,我幾乎就要答手太陰肺經了。但細細感知下,左手寸脈有些弦滯,脈搏類似悠遠的敲門聲,隱約但鏗鏘的一陣陣抖顫,那必是心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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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問題,肺屬金,心屬火,以致烈火刑金,是故手少陰心經受損 ! 我大聲答了出來,百毒教主冷洌的眼光不見了,沒說答得對或不對,我便進入一間充滿依蘭花香的房間。

薄薄的月光從窗櫺映入,我一眼就看到她的身、她的形,赤裸但仍著面紗的小倩,斜臥在虎皮大椅上,像是被獻祭的女體。我情不自禁地去撫摸那叢妖豔絕美的花朵,魚夢有水,有桃腮,有嬌吟自水底浮升如氣泡。她溼答答地懸掛在我身上,相濡以沫,相結成印在腰身,然後是拔昇,再起,平復,再拔起,才落下水面,啪啪,圈圈漣漪下,淋漓的肉身又有了重量。

猛地,小倩卻又出現在門口, 「小倩 !」那摩挲密愛,緊貼在我身上的是…? 面紗之後的眼睛灼灼如兩團青豔之焰,那面紗無聲地落下,是蔓蘿 ! 她帶著笑意的絕美容光逐漸淡漶,如幻的身影化作一團暗煙。瞌睡蟲不再釋放出黏稠的睡液,驀然,我奔跑起來,奮力地跑,我在一片荒墳裏,看到寫著蔓蘿的墓碑,心裏一痛方才醒了過來。

推開潔白的病房門,我多麼希望像大衛魔術一樣,將一個美女裝進木箱,自洞眼中刀槍伺候後,再念誦咒語, 「碰」一聲門再打開,蔓蘿依舊風情萬種地走出來。可惜她給我的唯一回應,是那永恆平直的心電圖,沒有,沒有奇蹟。

小倩告訴我,蔓蘿的姐姐曾是雲南選美皇后,就是被毒品所毀,最後死於愛滋病,這種新聞自然被官方壓了下來,而蔓蘿早已作了犧牲的準備。我中毒較淺,箭毒木強心苷產生類似毛地黃中毒的症狀,卻多虧堂哥給我的解毒草,也是他用基因工程改良過的有名解藥「紅背竹竿草」,才讓我僥倖活下來。

我想起子夜裏雲南的毒品街雞頭、藥頭、蛇頭鬼影幢幢。還有數不清的洗頭房 ----- 自然是洗完大頭洗小頭的人肉磨坊。惡業真是斫殺不盡啊!

回台之前,官方特意安排我們去監獄看看。一堆死刑犯眼神空洞地張著,脖子上掛了

個寫著「xxx,一級毒品販運罪」,旁邊高頭大馬的兩位公安靠著一個碩大立牌 :「破獲特大毒品案,本日銷毀海洛因 300 公斤」,而記者正照著相,召告天下著這是個殺頭的買賣。拖地的腳療聲漸漸往一條索靠攏停擺,這是條陰陽界了,陰界那邊的一個個小方格裏被撒上石灰,蓋過野外草葉氣味,那濃郁的野茱萸香。

突然間不知是誰起了頭,一時哭聲大作,間有些遺言遺願吐露出來,有些是挺荒謬的,我不經意聽到 :「同志,我這跪下求求您了…再讓我摸一次我愛人的奶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啊!

解放軍的行刑隊出現了,家屬人群被驅趕至數百米外,蒼茫暮色中只能遠遠地看著。槍被舉起,槍聲響起,那群人犯像傀儡般跳了兩下便似線斷般散落一地。

罪人的伏法卻沒有辦法給我一點點的快慰。蔓蘿走了,輕安自在,琥珀般將自己封存

在永不生滅的宇宙中,去尋她摯愛的姐姐了。她家的竹樓掩映在綠樹叢中,迎客的火塘仍旺著。家樓裏有許多根柱子,臥室中的兩根,靠外的一根是「吉祥柱」,靠裏的一根是人死後靠在這根柱子上沐浴、穿衣和裹屍用的,稱為「升天柱」,在傣家是絕對不許觸摸的禁忌。我唸著貝葉經------傣族將佛經刻寫在一種棕櫚科植物貝葉上,小倩幫忙打理蔓蘿遺容。啜泣聲,和嗩吶搭唱著一種哀怨婉轉的腔調,迷魅般輕拂而過,陣陣淒清霏雨打在竹林裏,奇異的哀悵油然而生。死者的時間靜止,而我的時間還在運行著

雨停後回酒店,沿途已很有些潑水節的氣氛了,在香茅草烤雞攤前停下,光屁股的小孩每人拿一支水槍,四處找人射水,遠方滿天星斗的夜空下,男男女女圍著篝火唱情歌。

但我和小倩送行者般的心情一直無法平復,沒留到潑水節就回台灣了。

無邊絲雨細如愁,覆蓋著台北路上快速行走的車與人。枯瘦的行道樹披掛著俗豔的七彩燈飾,大樓高聳,夜空中只有一顆寒星。面對島國熟悉的季節、連綿的雨,偶爾我會想起西雙版納,無有防範地想念起那永不再遇見的人,想她的身影,笑起來的樣子。在萬重青山綠水之間,孔雀在開屏,傣家姑娘擔著竹簍、裸著蠻腰,款款遠去,像一塊流動的鮮豔海洋,充盈著最明媚的色彩……

在陽台那棵白色蔓蘿花 ----- 就是山茶花開的時節。

(插畫:王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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